第 93 章 夜露苦死、其十
“抱歉,是我失职了。”
——新的一天，从听到镜花的道歉开始。
我睁开沉重的眼皮，盯着天花板放空了一会。昏暗的房间里,一时间只能听到我一个人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欢快的鸟鸣。
“……真的非常抱歉。”
大概是以为我没有听到，那孩子这样努力重复了一遍。
我终于无法再回避镜花的道歉,叹了口气,努力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说道：“不，没关系,毕竟我们都对‘军警’失去了警惕心……话说回来,镜花，能暂时回避一下吗？这样躺在床上和你说话,我稍微有点害羞,让我自己一个人收拾一下吧。”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我听到门被轻轻地关上。
我举起手——
这不再是小孩子的双手了,也不是属于少女的双手。我眼中所能看到的，是比曾经十八岁的自己更为舒展、更加修长、也更加年长的双手——或者说，看到的，是在另一个自己的身上曾经看到过的手。
“虽说不是什么坏事,不过一夜之间把自己应有的年龄返还到自己的身上,”我喃喃自语着，将手虚虚握成拳头：“果然还是件相当不可思议也难以接受的事情啊……‘军//警’的首领，真是送来了一份我难以承受的大礼啊。”
那天，在咖啡厅将手搭在我肩膀上的，正是“军警”的成员——大仓烨子。她的异能力“灵魂的喘息”，能够随意改变异能作用对象的年龄,通常来说，应该是折磨和审问俘虏时所用，不过、在我的身上却意外地能算作是一种礼物。
——当然，某种意义上，也是“军//警”的示威。
如果说，四个组织定期的联合会议是在宣布，横滨的“三刻构想”中，并没有“军警”的一席之地；那么，“军//警”这次便是在向MIMIC和其他组织宣布，就算是你们联合起来，也无法挡住只有几个人的“军//警”。毕竟，当时在场的不止有我和隶属于侦探社的敦君，还有来自异能特务科的镜花。
只缺少一位Mafia，大仓烨子便能够成功地挑衅所有人了。
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镜花还在外面等着，还是先起床换衣服吧。
我揉了揉脸，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翻出从前买错了号码的衣服换上，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久等了，镜花，早上好。”
——说起来，还要先解决这孩子内心的歉意啊。
“……早上好。”镜花避开了我的视线，小声道：“北条小姐。”
稍微有点难办。从前的我和镜花能够顺利地交谈，某种意义上正是因为我们接近的外表和“年龄”，所以，尽管之前镜花用尊称称呼我，我也觉得不必纠正——因为她并没有真正在意这些事情，只是把我当成了厉害的同龄人而已。
但是现在，我“长大”了。
“镜花，”我尽量放轻声音，用最温和的语调说道，“吃过早饭了吗？”
……糟糕了，总感觉这种话由现在的自己说出来像是什么怪阿姨一样。
泉镜花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吃过了。”
空气随之一阵沉默。
我揉了揉额角，一时间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家里还有别人在吗？”
“港口黑手党的立原道造君、武装侦探社的国木田独步君都在。”少女对于这种公事公办的口吻倒像是松了一口气，认真地回答着：“……太宰先生也在，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他怎么来了？”我有点诧异：“现在还在楼下吗？”如果说只是这种程度，太宰治也没必要跳出来见我，还是说，他有什么别的情况？
“——不然，我来这里一趟只是为了见见国木田君吗？”
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抬眼看了看走过来的人，忍不住一愣：“嗯？”
就算他打扮得和现在身在武装侦探社的那位一模一样，但总感觉他们的气质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不一样——这样说起来，难道对面的那个人是好久不见的那位……？
对面的人朝我眨了眨眼，夸张道：“好久不见，我美丽的真~弓！这幅样子的话，我简直快要对你一见钟情了——！不过，这样看起来就能知道了，果然还是我的真弓最为可爱啊。而且，你竟然把我塞给你的‘礼物’给忘掉了，我可是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我：……
果然，这不是镜花认识的那个太宰治，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的太宰治B。
……也不知道他来的时候有没有隐去自己的行踪，要是被横滨的监控系统发现了有两个太宰治，就稍微有点难办了，大家估计也会吓得够呛。但是，既然他敢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想必也做好了相关的措施就是了。
不过，如果站在对面的是太宰治B的话——
我稍微松了口气，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的确是好久不见，那个人知道你来这里吗？还有，镜花，抱歉。你先去和国木田先生他们待一会吧，我有些事情要和太宰说。”
这孩子可相当敏锐，如果被她察觉出什么不对的话，事情大概也会相当麻烦。
“……好。”镜花迟疑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
等镜花离开后，太宰治B才轻快地开口，笑眯眯地对我说：“嘛，我送你的那个小东西可不是什么一次性产品——再这样随手丢掉的话，我可能就直接回收、给我的真弓使用了哦？”
说话的同时、他伸出手来，曾经充当过降落伞的那个灰扑扑的小团子又跳到了我的身上：“……我还以为它一直在我身边，抱歉。不过，你怎么过来了？迦勒底最近又怎么样了？”
他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嘛，还是老样子。她和我闹了点别扭，所以我索性过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然后就发现你不小心把它落在了某个地方，顺便去参观了一下你的墓碑，和她曾经用过的墓碑一模一样呢，命运可真是相当偷懒啊。”
我：……这是闹了点别扭吗，看起来这别扭可相当大啊。
“不过，你是对上了军//警吗？”太宰治B打量着我的样子，啧啧称奇：“能从那位‘魔女’的手下逃脱，真是了不起啊。”
“——别说这些用不着的了，”我打断他，“你大概也清楚横滨现在的情形吧？而且，我听梅林说，迦勒底阻止了钟塔侍从对横滨的小动作，我不相信里面没有你的一份。”
太宰治B眨了眨眼：“别这么着急嘛，真弓。”
他伸出手，一本黑色封面的书就这样落在了他的手中。
“既然选择了这里作为‘落点’……我对这个世界也不得不上点心。但是，作为局外人，我不能干涉太多、也不想干涉太多——所以干脆都让你去干好了。”他看似轻佻地解释着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可以不相信我我自己，不过，我肯定会相信真弓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太宰治B就将那本书塞到了我的手里。
“……诶？”我愣了一下。
这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东西吗？
“不是哦。”太宰治B在我开口前便否认了：“如果是‘书’的话，岂不是将答案放到你的手里了？而且，真的要保护‘书’的话，光凭借你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我：“所以？”
“所以，在你接触‘书’之前，至少你得知道正确的使用方式啊？既然你是个作家，或者说，好歹是个写东西的人——让你一无所知地接触‘书’并不是什么好事啊，万一你写了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招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怎么办？”
太宰治B眨了眨眼，顿了一下，随后继续道：“至于这个东西，你就当是……学习用具。”
我：？
“难道我是个婴儿吗……”我忍不住这样吐槽，然而还是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拿着那本书的手：“我知道了，我会尽量好好使用它的。所以，没别的事了吧？”
太宰治B点点头，又摇摇头，紧接着用奇怪的目光将我从上到下认真打量了一遍：“你理想当中的幸福，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什么问题，今天太宰治B未免太奇怪了吧？
大概是我的心理活动表现得太过于明显，太宰治B补充道：“因为，你和我的真弓是不同的。虽然说最开始吸引我的是‘真弓’本身没错，而且也不是猜不到……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确认一下好了：你理想中的幸福，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理想当中的幸福啊……？
“大概就是，大家一起平静地生活吧。”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每个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每个人都能随心所欲地生活，每个人都能够理解他人——总而言之，是乌托邦一样的假想。”
说起来很幼稚很白痴，但我的“幸福”，的确就和那个俄罗斯人一样，是希望人们都获得幸福啊。
“……这样吗？和我猜的差不多嘛。”太宰治B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小声自言自语起来：“你和她的确很不一样啊。她的话，大概会在这种场合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的幸福就是我的自由’之类的话了。不过，这样的话，我也大概能明白了，也没办法替另一个我不甘心了——”
我：“哈？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会不甘心？
“不，没什么。”太宰治B又恢复了那种坦然的态度：“总之，无论是哪个真弓都是一样美丽就是了~好了，再不走估计坐在客厅的那些人就要坐不住了，有的人也应该会觉察到不对劲了——那么，再见了，亲爱的真弓？”
——也许，再见时你又是不同的样子了。
我并没有想到，他在告别时，心里正说着这样的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wmkv.com。百万小说网手机版：https://m.bwmkv.com
——新的一天，从听到镜花的道歉开始。
我睁开沉重的眼皮，盯着天花板放空了一会。昏暗的房间里,一时间只能听到我一个人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欢快的鸟鸣。
“……真的非常抱歉。”
大概是以为我没有听到，那孩子这样努力重复了一遍。
我终于无法再回避镜花的道歉,叹了口气,努力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说道：“不，没关系,毕竟我们都对‘军警’失去了警惕心……话说回来,镜花，能暂时回避一下吗？这样躺在床上和你说话,我稍微有点害羞,让我自己一个人收拾一下吧。”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我听到门被轻轻地关上。
我举起手——
这不再是小孩子的双手了,也不是属于少女的双手。我眼中所能看到的，是比曾经十八岁的自己更为舒展、更加修长、也更加年长的双手——或者说，看到的，是在另一个自己的身上曾经看到过的手。
“虽说不是什么坏事,不过一夜之间把自己应有的年龄返还到自己的身上,”我喃喃自语着，将手虚虚握成拳头：“果然还是件相当不可思议也难以接受的事情啊……‘军//警’的首领，真是送来了一份我难以承受的大礼啊。”
那天，在咖啡厅将手搭在我肩膀上的，正是“军警”的成员——大仓烨子。她的异能力“灵魂的喘息”，能够随意改变异能作用对象的年龄,通常来说，应该是折磨和审问俘虏时所用，不过、在我的身上却意外地能算作是一种礼物。
——当然，某种意义上，也是“军//警”的示威。
如果说，四个组织定期的联合会议是在宣布，横滨的“三刻构想”中，并没有“军警”的一席之地；那么，“军//警”这次便是在向MIMIC和其他组织宣布，就算是你们联合起来，也无法挡住只有几个人的“军//警”。毕竟，当时在场的不止有我和隶属于侦探社的敦君，还有来自异能特务科的镜花。
只缺少一位Mafia，大仓烨子便能够成功地挑衅所有人了。
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镜花还在外面等着，还是先起床换衣服吧。
我揉了揉脸，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翻出从前买错了号码的衣服换上，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久等了，镜花，早上好。”
——说起来，还要先解决这孩子内心的歉意啊。
“……早上好。”镜花避开了我的视线，小声道：“北条小姐。”
稍微有点难办。从前的我和镜花能够顺利地交谈，某种意义上正是因为我们接近的外表和“年龄”，所以，尽管之前镜花用尊称称呼我，我也觉得不必纠正——因为她并没有真正在意这些事情，只是把我当成了厉害的同龄人而已。
但是现在，我“长大”了。
“镜花，”我尽量放轻声音，用最温和的语调说道，“吃过早饭了吗？”
……糟糕了，总感觉这种话由现在的自己说出来像是什么怪阿姨一样。
泉镜花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吃过了。”
空气随之一阵沉默。
我揉了揉额角，一时间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家里还有别人在吗？”
“港口黑手党的立原道造君、武装侦探社的国木田独步君都在。”少女对于这种公事公办的口吻倒像是松了一口气，认真地回答着：“……太宰先生也在，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他怎么来了？”我有点诧异：“现在还在楼下吗？”如果说只是这种程度，太宰治也没必要跳出来见我，还是说，他有什么别的情况？
“——不然，我来这里一趟只是为了见见国木田君吗？”
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抬眼看了看走过来的人，忍不住一愣：“嗯？”
就算他打扮得和现在身在武装侦探社的那位一模一样，但总感觉他们的气质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不一样——这样说起来，难道对面的那个人是好久不见的那位……？
对面的人朝我眨了眨眼，夸张道：“好久不见，我美丽的真~弓！这幅样子的话，我简直快要对你一见钟情了——！不过，这样看起来就能知道了，果然还是我的真弓最为可爱啊。而且，你竟然把我塞给你的‘礼物’给忘掉了，我可是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我：……
果然，这不是镜花认识的那个太宰治，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的太宰治B。
……也不知道他来的时候有没有隐去自己的行踪，要是被横滨的监控系统发现了有两个太宰治，就稍微有点难办了，大家估计也会吓得够呛。但是，既然他敢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想必也做好了相关的措施就是了。
不过，如果站在对面的是太宰治B的话——
我稍微松了口气，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的确是好久不见，那个人知道你来这里吗？还有，镜花，抱歉。你先去和国木田先生他们待一会吧，我有些事情要和太宰说。”
这孩子可相当敏锐，如果被她察觉出什么不对的话，事情大概也会相当麻烦。
“……好。”镜花迟疑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
等镜花离开后，太宰治B才轻快地开口，笑眯眯地对我说：“嘛，我送你的那个小东西可不是什么一次性产品——再这样随手丢掉的话，我可能就直接回收、给我的真弓使用了哦？”
说话的同时、他伸出手来，曾经充当过降落伞的那个灰扑扑的小团子又跳到了我的身上：“……我还以为它一直在我身边，抱歉。不过，你怎么过来了？迦勒底最近又怎么样了？”
他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嘛，还是老样子。她和我闹了点别扭，所以我索性过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然后就发现你不小心把它落在了某个地方，顺便去参观了一下你的墓碑，和她曾经用过的墓碑一模一样呢，命运可真是相当偷懒啊。”
我：……这是闹了点别扭吗，看起来这别扭可相当大啊。
“不过，你是对上了军//警吗？”太宰治B打量着我的样子，啧啧称奇：“能从那位‘魔女’的手下逃脱，真是了不起啊。”
“——别说这些用不着的了，”我打断他，“你大概也清楚横滨现在的情形吧？而且，我听梅林说，迦勒底阻止了钟塔侍从对横滨的小动作，我不相信里面没有你的一份。”
太宰治B眨了眨眼：“别这么着急嘛，真弓。”
他伸出手，一本黑色封面的书就这样落在了他的手中。
“既然选择了这里作为‘落点’……我对这个世界也不得不上点心。但是，作为局外人，我不能干涉太多、也不想干涉太多——所以干脆都让你去干好了。”他看似轻佻地解释着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可以不相信我我自己，不过，我肯定会相信真弓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太宰治B就将那本书塞到了我的手里。
“……诶？”我愣了一下。
这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东西吗？
“不是哦。”太宰治B在我开口前便否认了：“如果是‘书’的话，岂不是将答案放到你的手里了？而且，真的要保护‘书’的话，光凭借你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我：“所以？”
“所以，在你接触‘书’之前，至少你得知道正确的使用方式啊？既然你是个作家，或者说，好歹是个写东西的人——让你一无所知地接触‘书’并不是什么好事啊，万一你写了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招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怎么办？”
太宰治B眨了眨眼，顿了一下，随后继续道：“至于这个东西，你就当是……学习用具。”
我：？
“难道我是个婴儿吗……”我忍不住这样吐槽，然而还是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拿着那本书的手：“我知道了，我会尽量好好使用它的。所以，没别的事了吧？”
太宰治B点点头，又摇摇头，紧接着用奇怪的目光将我从上到下认真打量了一遍：“你理想当中的幸福，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什么问题，今天太宰治B未免太奇怪了吧？
大概是我的心理活动表现得太过于明显，太宰治B补充道：“因为，你和我的真弓是不同的。虽然说最开始吸引我的是‘真弓’本身没错，而且也不是猜不到……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确认一下好了：你理想中的幸福，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理想当中的幸福啊……？
“大概就是，大家一起平静地生活吧。”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每个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每个人都能随心所欲地生活，每个人都能够理解他人——总而言之，是乌托邦一样的假想。”
说起来很幼稚很白痴，但我的“幸福”，的确就和那个俄罗斯人一样，是希望人们都获得幸福啊。
“……这样吗？和我猜的差不多嘛。”太宰治B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小声自言自语起来：“你和她的确很不一样啊。她的话，大概会在这种场合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的幸福就是我的自由’之类的话了。不过，这样的话，我也大概能明白了，也没办法替另一个我不甘心了——”
我：“哈？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会不甘心？
“不，没什么。”太宰治B又恢复了那种坦然的态度：“总之，无论是哪个真弓都是一样美丽就是了~好了，再不走估计坐在客厅的那些人就要坐不住了，有的人也应该会觉察到不对劲了——那么，再见了，亲爱的真弓？”
——也许，再见时你又是不同的样子了。
我并没有想到，他在告别时，心里正说着这样的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wmkv.com。百万小说网手机版：https://m.bwmk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