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58 我会一直陪着他_十一年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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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58 我会一直陪着他

  第五十八章

  夏漓一次性支取了所有年假,暂且安安心心待在楚城。

  之后几天,她和晏斯时每天下午都会在他的住处“偷情”,厮混到晚上才回家。

  坦白说,不跟姜虹完全摊牌也有好处,这让她每次都有种高中生早恋的隐秘刺激感。

  一直待到2月27日,也即正月十二,清早,夏漓同晏斯时去给霍青宜扫墓,同行的自然还有霍济衷与戴树芳。

  见了面,夏漓发现晏斯时怀里抱着的花束,是白色晚香玉。

  一时怔然。

  想到生日那天,霍家餐桌上插瓶的浅粉色晚香玉。

  明白过来,那大约是霍青宜生前最爱的花。

  那花束静默不言的,也在见证一切。

  这天是阴天,天色灰淡,不显得肃杀,只有一种平静的宁谧。

  霍青宜葬在楚城东北近郊的东山公墓,不是新年伊始,也不是清明节气,今日前来扫墓的人并不多。

  入园之后便无人说话,夏漓抱着一束白菊跟在晏斯时身旁。

  她能推测他此时一定情绪复杂,如果前些年他都没回过楚城,那这就是霍青宜去世之后,他第一次过来扫墓。

  但具体是怎样的心情,外人又怎能妄谈“感同身受”。

  她唯一经历过的死亡只有前两年外公去世。

  但他走时无病无灾,大家都说那叫寿终正寝。家里沿街摆席,锣鼓架吹拉弹唱整夜,或许是她跟外公从小并不太亲近,小学以后又不常在老家的缘故,那氛围并不叫人觉得过分悲恸,只是怅然若失至少她是这样。

  在草地与整齐林立的墓碑间穿行一阵,走在最前方的戴树芳先一步停了下来。

  夏漓顺着看过去,一方大理石墓碑,镌刻姓名与生卒年月。

  霍青宜去世时,只有四十一岁。

  方寸大小的黑白照片,亦能看出那真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晏斯时走到墓前,放下那束晚香玉;夏漓也紧跟着走过去,放了自己准备的白菊。

  戴树芳从霍济衷提着的袋子里,拿出准备好的祭品,也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但大抵是霍青宜生前爱吃的,一串葡萄,几个雪梨,几块桂花糕。

  她将三个盘子摆成一线,再去整理水果与糕点,也要将它们摆放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

  晏斯时看着戴树芳几分佝偻的背影,躬身接了她手里的东西,垂眼低声说“我来吧。”

  戴树芳便退到了一旁。

  墓地常有人打理,整洁干净,只旁边飘着几片落叶。

  霍济衷瞧见了,蹲下身去将其捡拾起来。

  一家人对情感的表达都这样隐晦,全程无人说话,但依然能让人觉出空气中那微微涌动的缅怀的忧伤。

  他们静默地待了许久,直到戴树芳出声,拍了拍晏斯时的手臂,“小晏,回去吧。”

  晏斯时轻声说“您和外公先去停车场等我,我想单独待一会儿。”

  他顿了顿,看向夏漓。

  夏漓说“我陪他们一起过去。”

  晏斯时掏出车钥匙递给她。

  草地沾了露水,几分湿滑,夏漓搀住了戴树芳,往墓园大门走去。

  戴树芳脚步很慢,“小夏,小晏跟没跟你提过,他妈妈生前的情况。”

  “提过的戴老师我知道阿姨生前患了心理疾病。”

  戴树芳叹声气,“那她怎么去世的,你知道吗”

  “晏斯时还没跟我说过。”

  “她是自杀的。”戴树芳却是干脆。

  夏漓对霍青宜去世的原因有过推测,也隐隐猜到了,但叫戴树芳这样点出来,仍觉得心头一震。

  戴树芳说“她那段时间一直好一阵歹一阵,也不是第一次尝试我们后来加强了防备,但还是百密一疏”

  夏漓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校庆那天,戴树芳接了电话一脸惊慌,霍济衷更是连后续的捐款仪式也没参加,两人带着晏斯时,走得慌乱又匆忙。

  那或许就是因为,霍青宜差点出了事。

  戴树芳说,八年前的2月27日那天,霍青宜提早叫好了车,趁保姆出去倒垃圾的那三分钟,从家里跑了出去,不知怎的,跑到了一个停工好几个月的工地上。

  她爬到了楼顶,或许那时候正好清醒,也或许临了又放弃,便给晏斯时打了个电话,让晏斯时去接她。她说那地方好高,她不知道怎么下去,她很害怕。

  夏漓想到了高三那个誓师大会的下午,晏斯时接到一通电话之后,就直接离开了学校。

  “小晏自己打了车过去,也给我们打了电话。我们赶过去的路上,又商量报了警。工地离得不远,小晏是第一个到的”

  那楼房有十五层,半个烂尾楼,只能爬楼梯上去。

  待晏斯时爬到楼顶时,已经晚了一步。

  仅仅只晚一步。

  他只来得及看见楼顶边缘,一片残影掠过。

  随即,底下传来一声闷响。

  夏漓倒吸一口凉气。

  只觉有千万根针,密密匝匝地刺透心脏。

  她无法呼吸。

  “警察赶到的时候,小晏整个人已经是崩溃的状态”

  他跪在顶楼边缘的水泥地上,对外界所有的刺激都失去了反应。

  以上的内容,也是后来在警方的反复问询之下,他艰难透露的只言片语。

  但那以后,他不再对当时的情况复述一个字。

  整个人呈现彻底的封闭状态。

  彼时,戴树芳也快要垮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由来不是一句轻巧的惋惜。

  好歹霍济衷强抑悲痛,一方面支撑妻子,一方面照拂外孙。

  他专程请了江城最好的心理医生过来,心理医生评估,最好先将晏斯时送离楚城,远离刺激源。

  霍济衷便紧急带着戴树芳,送晏斯时回了北城。

  晏斯时不愿回晏家,桃月里也无法住人,他们便另寻住处。

  那是不堪回首的一段时间,戴树芳现在回想都觉得绝望。

  好歹,在心理干预之下,到了夏天的时候,晏斯时的状态已经稳定许多。

  彼时美国那边的学校将要开学,戴树芳不放心他过去,但他坚持自己没问题。

  戴树芳到底担心,便跟着一起过去。

  她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陪着晏斯时,在异国他乡生活了近一年。

  刚刚到波士顿的晏斯时,过着很规律的生活,只是除了学习之外,从不跟人有多余交流。

  戴树芳很难判断他的情况是否真的有所好转。

  有天晚上,晏斯时一人开车去了reverebeach,到凌晨才回来。

  她吓坏了,央求着晏斯时去看心理医生。

  她在医学界有些朋友,委托他们找波士顿那边的同侪,打听到了最好的心理医生。

  起初晏斯时不愿意去,坚持称自己可以正常生活。

  有一天,压力之下她终于忍不住痛哭,对晏斯时说,我已经失去了我唯一的孩子,你不能让我连孩子的孩子也失去。

  那或许是道德绑架,但对晏斯时这样总是自省内耗的人而言,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情绪崩溃的请求,无疑有几分作用。

  后来,在心理医生yra的帮助之下,晏斯时的情况逐渐稳定,并开始好转,那时候戴树芳才考虑回国。

  她跟晏斯时约法三章每周去看医生;每天都要给家里打电话;以及,三餐定时,按时服药,好好休息。

  从药物减量到彻底停药,他的生活在读研时,终于基本回到正轨。

  那过程似是修理好了一块摔得粉碎的手表,机芯、机括、发条

  而一个人心灵和精神世界的精巧,远胜于机械的造物。

  当秒针重新滴答,他的生命才重新开始流动。

  恍如熬过了一个漫长而灰暗的冬天。

  夏漓很难想象,彼时的晏斯时生活在怎样的一种心理绝境当中。

  他是个父母吵架都要自责的人,要如何原谅自己迟到的那几秒钟。

  那必然是永远的噩梦,永远挣脱不得的枷锁。

  听完戴树芳说的话,她背过头去,寒风凛冽地擦过她的眼睛。

  她趁着戴树芳不注意,飞快抹去眼角的雾气。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停车场,站在一棵常绿的柏树之下。

  戴树芳抓过夏漓的手,轻拍她的手背,“我跟老霍年纪都大了,今后不过活一年是一年。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晏斯时。我听说过,有些心理疾病没有彻底治愈之说,未来还有反复的可能我看得出来,除了我们,你是他唯一信任和依赖的人。我能不能把他托付给你,哪怕你们以后不做男女朋友,作为他的同学、朋友,在他需要的时候,也请你帮他一把”

  夏漓喉间似梗着硬物,毫不犹豫地说道“不管他状况好与不好,我会一直陪着他。我发誓。”

  她甚少以这样郑重的口吻承诺什么事情,因为太明白世事无常,人心思变。

  但这件事,她很确定自己能做得到。

  晏斯时不只是她年少的幻想,青春的执念。

  他是她永远愿意回报以全部热忱与孤勇的,最爱的人。

  风吹得戴树芳花白的发丝微颤,像她有两分颤巍巍的手,她眼含热泪,“谢谢你,小夏,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晏斯时自墓园那边过来了。

  夏漓看见他裤脚被草地的露水打得几分潮湿,神情犹有一种沉默的冷寂。

  他独自在墓前说了什么,想了什么,她不想、也不打算去窥探。

  那是他可以保留的角落,是他独自一人的海边。

  夏漓伸手,将他的手握了一下。

  他手指有些发凉。

  晏斯时立即低眼看她,反握住她的手,“怎么”

  夏漓笑笑,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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