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第 185 章_阴灵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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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第 185 章

  管家见得,悄然退了出去,并不打扰。

  越是细看帖子,谢远面上的表情越是复杂。

  一张帖子而已,能写多少字,说上几句话?

  真正将孟彰关于行雨符等一众符箓调整计划以及农庄那边的安排布置告知谢远的,其实还是孟彰留在帖子上的一个小小布置。

  在这些事情上,我果真是不如阿彰

  谢远心下感慨着,却也没有完全放弃思考。

  他来回仔细推敲过,觉得确实是孟彰那边厢送过来的买卖计划更老道周全一些。

  许久之后,谢远才将这份帖子放下,调和笔墨,也来拟定回帖。

  “......我亦已推演过,你所提起之建议更为周到安全,便按你所说的来做吧。......”

  “若再有旁的需要,你尽可往我这里递信,我定当为你筹措周全,......”

  “阿彰不必跟我客气,我也就只能为这帝都阴灵做这些事情了。”

  提着笔墨,谢远怔怔看着身前的帖子,静默半饷后,他往前略略探身,轻吐一口薄薄阴气。

  阴气盘旋着转过帖子,那才刚刚落下的、带着点无能为力的话语便即从帖子上飞起,化作浓黑墨汁回到侧旁的砚台上。

  “似这样的话,”谢远道,“就不必落在这帖子上了吧,阿彰看见不会高兴的。”

  谢远摇摇头,坐直身体,重又伸出手去,在那帖子上留下笔墨。

  “阿彰不必与我客气,能让我为帝都洛阳中的黎庶做些事情,正是我之所愿,岂会避而退之?......”

  好容易将话说完,谢远停了停,回过头去用更仔细、严格的目光查看过一遍,总算是勉强点头。

  “就这样好了。”

  他挥毫,在帖子的末处留下自己的名号。

  “洛阳谢远。”

  非是陈留谢氏谢远,而只是洛阳谢远。

  将手中的毫笔重新放在旁边的笔架上,谢远一面收起面前的帖子,一面琢磨着什么时候将这帖子送到孟府那边厢去。

  是的,不是另着他人将帖子送出,而是谢远亲自去孟府那边跑一趟。

  孟彰晨早赶着去太学也还特意跑他这边一趟亲自给他送帖子来,他近日府上无事,难道还要叫管家或者谢府上的什么人去孟府那边厢跑一趟吗?

  没有这样的道理。

  或许,他还可以借着这个送帖子的机会,跟孟彰见一面

  这样想着的谢远还没来得及让想法扎根,便已经悄然往谢诚谢郎中府上看过一眼。

  还是别了。

  真的这样跟孟彰小郎君见一面,回头说不得他们就又生出些什么想法来。

  谢远默默地走到侧旁的耳房去。

  待到他从耳房里出来时候,他身上已然是换了一身衣裳。

  相比起他刚才的那身来,这一身衣裳又要更正式了些。

  换过了衣裳的谢远低头看看自己,便往外走。

  管家守在书房门外,见得谢远出来,他半低下头去。

  “去准备马车吧。”

  听得谢远的吩咐,管家直接点头,转身就往外传出一道令讯。

  到他们走到谢府门外的时候,谢府的马车果真就在那里等着了。

  谢远上了马车,只给管家留了一句话:“我很快就回府,你且先回去吧。”

  管家垂手应声,目送着马车远去。

  还不等管家走入谢府门槛,谢府侧旁便已经有一道道的目光收回去。

  管家甚至都不必细看,就已经知道那些离开了的目光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赶着将这边厢的事情送回到他们主家面前去吧

  谢府管家迈过门槛,背着那些窥探者的面容上有着几分讥诮。

  可惜,怕是要让你们白忙活一回。郎主过不得多时就回府了,不会在孟彰小郎君府上逗留。

  将帖子送到谢远府上的孟彰知晓很快就会有回信,所以他并没有太过惦记着这件事,只赶着往太学那边去。

  因着跑谢远府上那一趟,孟彰比之往常抵达太学时候慢了些许时间,倒是让他瞧见了一出好戏。

  “张戈,你原来在这里!我找你很久了。”

  这句话不能算是爆喝,但也确实是抬升了音量。声音传出去,非但是谈话的主角,就是周遭的人,也都能听得清楚。

  而比这句话的音量更引人瞩目的,却还是这句话透出的信息以及其中带出的情绪。

  饶是孟彰,在往前走动的时候,也不由得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一眼。

  那是两个衣着相对朴素的青年郎君,起码比孟彰见惯的世族郎君看着哟啊朴素简洁。

  这两位,不会是出身世族。甚至,不会是出身大族

  孟彰很快得出了结论。

  所以,是寒门子?

  既是这般身份,又是在这一段时间里,那么......这两位的矛盾,是为着《西山宴》?

  侧旁那与孟彰一样、被对话吸引的过路人直接便给了孟彰答案。

  “原来是这两位郎君啊......”

  “张戈和钱迹......他们两个又开始了。”

  “诶,我说你能不能公正一些,这事儿能怪人张戈?明明是钱迹一次次地找上门去的吧?你就算心有怨气,你不该怨的钱迹,凭什么将人张戈也给带上?”

  “就是,人家张戈这段时日可谓是能避的都避了,那钱迹还是这样纠缠不休,真当人家张戈是没有脾气的不成?”

  “呵,《西山宴》的事情关乎我太学声誉,要选人自该是选择最合适的那一个。尤其是在学里各位先生、学监有意圈划人选范围的情况下,更是应该挑选最强者才能有守住往日成绩的希望......”

  初始时候,那说话的生员声音还只是平常,但说道后头那句话,生员也不由得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哪些人给听了个正着。

  可见,他也不是不知道厉害关系的。

  孟彰目光轻飘飘转过,脚步却仍旧不慢。

  “比起钱迹来,张戈在学问上确实更胜了少许,但差距并不很明显,而且......”

  “只看这段时日以来,这张戈一直避让的谦恭作态,你们真觉得他到了《西山宴》上,能表现得比钱迹还要好?”

  “这......”与他争论的太学生员一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段时日以来,大家都在关注着《西山宴》,自然知道这些被太学先生们看好、列入遴选名单里的同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表现。

  哪怕再看好张戈,看着张戈这些时日以来的作态,他们也真不能跟同窗夸口做保证。

  这些过路同窗的言论并没有脱出张戈、钱迹这两位当事人的耳目。

  钱迹面上虽是克制了,但眼底却还是漏出了点痕迹。

  他很是满意。

  即将拐过岔道的孟彰视线自然偏转,看过钱迹,最后在张戈身上顿了顿。

  这位青年郎君

  也是在这个当口上,那青年郎君抬起眼睑,对上了孟彰的视线。

  孟彰目光不动,很自然地点了点头。

  那张戈也完全没有停顿地低了低头。

  孟彰走上了岔道口,接着迈出几步,消失在茂密生长的花木之后。

  张戈这才收回了目光。

  “阁下找我有事?”

  “不错,”钱迹点头,开口道,“我闻说陶然先生对张戈同窗你赞誉有加,又闻说众同窗甚为叹服你的学识,便想着来讨教几个问题,不知张戈同窗你可能指教?”

  张戈上下打量着钱迹。

  钱迹仍自立在那里,笑容亲善。

  张戈最后颌首,平静应道:“自无不可。不知钱迹同窗你是有什么问题呢?”

  钱迹不答,先自左右看了看,问张戈:“此处人多噪杂,不免喧闹,张同窗你可要换一个地方?”

  张戈只摇头:“不用。”

  钱迹既是带了谋算来,那倘若他真的漏了怯,换不换地方都没有什么不同。倒不如就在这里

  只希望,这位钱迹同窗稍后不要太过窘迫才好。

  张戈心下暗叹着,不免又想到了刚刚走远的单薄矮小身影。

  那位就是童子学里名头极为响亮的孟彰小郎君了吧。

  确实是够出色的。风姿华彩,比之传闻之中还要更胜三分。就是有些折腾人

  他要是在开始时候就答应学监,将《西山宴》这一摊子事情接过去,现在学里就不会那么热闹,他这里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了。

  张戈心下暗叹一声,重又回转心神应对不远处的钱迹。

  “张戈同窗可听好,《春秋》里有言,......”

  张戈和钱迹两个人的小小争锋,孟彰几乎没有太过惦念,就轻松将事情抛在后头了。

  原因?

  很简单,面对张戈,那钱迹没有胜算。

  尽管那位张戈张郎君在太学里的名头并不算响亮,但人家却绝对不是易于之辈。钱迹确实不差,但比起张戈来,还是很有些不如。

  孟彰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觉。

  赶在授讲的先生到来以前,孟彰走入了童子学学舍里,在自己的学案后头坐下。

  王绅、谢礼、庾筱这一众童子学小郎君小女郎们也都转了目光看来。

  “可是有事?”孟彰问。

  若是只一个两个小郎君小女郎的视线的话,孟彰自是不必多做理会,但现在这状况,却是不能的。

  王绅代表着童子学学舍里所有的小郎君小女郎点头:“不是说了要一起学习與图的吗?到底怎么个主意,你想好了没有?”

  听得这个问题,孟彰愣了一下。

  “这事是得我来拿主意的吗?”

  不是你们这三位代表了帝都洛阳世族的童子学生员连同代表道门法脉的那几位一起拿的主意?

  王绅似乎理解孟彰这一瞬的怔愣。

  他侧身看了看谢礼和庾筱,又看看更远处一些的李睦、明宸、林灵六人,最后回转目光来重新落在孟彰身上。

  “由我们来的话,会有很多想法,协调起来比较麻烦,如此,倒还不如你来。”

  “你拿定主意以后,倘若哪个有不合适的,自己私下里做好调整也就是了。不然,真争论起来怕是就得没完没了。”

  谢礼、庾筱、李睦等一众来历各异的小郎君小女郎们也都赞同点头。

  孟彰看了看这些小郎君,心中念头快速生灭。

  他知道,这一次王绅、谢礼、庾筱、李睦、明宸、林灵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所以能如此迅速地达成一致,确实是因为这童子学里有他的存在。

  首先,他在童子学这一众出身显赫、资质不俗的小郎君小女郎里,有着足够的威望。

  初初入学时候顶着的响亮名头,到后来阴世皇庭太子司马慎的青眼与看重,再到快速完成修为境界上的突破,最后到孟彰坐镇帝都洛阳,调度家族联络阴神,最终轻描淡写地镇压来自各方的试探与攻击

  孟彰这段时日以来的动作,都落在一众小郎君小女郎的眼中。

  这些各有来历和仰仗的小郎君小女郎们,尽管并不是完全清楚孟彰到底是怎么将事情做成的,但他们看到了结果。

  如此,也就足够了。

  其次,在这童子学学舍里,孟彰足够独立。

  或者说,他一直都独立在童子学学舍那有形无形的纷争之外。

  莫看童子学里的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年岁都不大,还在这学舍里跟随先生们学习诸般经典,但他们长年所经受的耳濡目染,就注定了他们比寻常人家的同龄人更为敏感,也更为复杂。

  他们不是寻常的小儿。

  他们还是各自家族的小郎君小女郎。

  在这童子学里,他们其实代表着一个家族。如果说太学还算是清净的话,那么童子学,就更多了许多的意味。

  这话听起来很有些不可思议,但它确实就是事实。

  哪怕太学里的各位学监、先生竭尽全力让太学只是一个学府,这童子学也仍旧未能从泥淖中挣脱出来。

  这不是太学里的各位学监、先生疏忽怠慢,实在是不能。

  自童子学出现开始,它就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从这方面论起,孟彰是幸运的。

  他能有选择的权利。

  安阳孟氏没有入局的资格,他不需要代表安阳孟氏在这间学舍里争取什么;司马慎或许曾想要拉拢、收复他,但他到底别有顾虑,初初出手时候就留了余地,后来更是直接打回

  在守住安阳孟氏的一亩三分地之后,他并不需要多做些什么。

  身具不菲威望、能够保持独立且不必涉入任何一方、背后还有所仰仗的孟彰,确实是这童子学里各位小郎君小女郎们协同办理某一件事时候,最合适也最让人安心的领头人。

  最后,无论是对这些小郎君小女郎自己,还是对他们身后的家族、势力来说,这都是一个能更好地与孟彰结下联络、立下交情的机会

  这些念头细说起来很是纷纭繁杂,但闪过脑海时候却很是迅速,完全不拖泥带水,于是也压根就花费不了孟彰多少时间。

  既然如此

  迎着从童子学学舍各处投递过来的目光,孟彰拿定了主意。

  “那便我来吧。”

  这事情,完全可以为后头行雨符、兴云符这等符箓的那一场买卖做个预演和铺垫。而且,还可以帮助他收集到更多关于阴世天地與图的资料与变化

  可谓是好处不少。

  同时,孟彰心里也很明白,倘若他真的将这个位置给推出去,也不是不行。

  王绅这些小郎君小女郎必不会催逼他,但回过头去,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怕就得为这个位置争抢起来了。

  到时候,事情怕就会平白生出许多波折来。

  听得孟彰的答复,王绅、谢礼、庾筱、李睦等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尽都露出一个轻松欢喜的笑容来。

  于是,整一个童子学学舍的氛围都为之一松。

  王绅很快整理了心情,来问孟彰:“那孟彰你打算怎么开始呢?”

  迎着童子学学舍里各位小郎君小女郎的目光,孟彰摇了摇头:“不着急,等我看看近段时日的安排再说。”

  王绅还待要再询问些什么,但觑见孟彰面上的神色,他到底是点了点头:“那你便先看一看吧,待有主意了,再告知我们也不迟。”

  学舍里的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也尽都点头。

  谢礼更是补充道:“不必太过着急,孟彰你慢慢来也行,我们现下并不忙。”

  其他的小郎君小女郎们也都是一脸的赞同。

  孟彰便自笑开:“我知道了。”

  事情商量得差不多时候,学舍外头便传来了授讲先生的脚步声。

  孟彰、王绅、谢礼等小郎君小女郎们便都收摄心神,各自在座席上安坐,等待着授讲先生的到来。

  这一日的课程,正式开始了。

  虽然事情孟彰给答应下来了,但孟彰并不很着急。他只在短暂的休憩时间里腾出部分心神来筹谋安排。

  另一边厢将事情给丢出去的童子学学舍各位小郎君小女郎们却是轻松了太多。他们压根就不再去为这件事情上花费心思,而是转头关心太学里这一阵子的热闹。

  就譬如,参加《西山宴》的人选。

  “......你们说,学府里的各位学监和先生定下人选了吗?”

  “没有吧。我都没有听到消息。”

  “确实,我也没有听到消息......”

  “唉,希望学里还是尽快敲定人选吧,不然,可就太热闹了......”

  “哪里就有‘太热闹’了呢?我觉得刚刚好啊。每日里读书修行忙着完成功课,能有这一项热闹放松心神、舒缓情绪,不是很好的吗?我觉得完全不必着急。”

  “就怕热闹着热闹着,反倒让这场热闹将我们自己也给带了进去啊。成为‘热闹’一点都不好......”

  “想要成为‘热闹’可不简单,只要我们不越过界线去哪有那么容易成为‘热闹’了?”

  “就是,莫不是你自己也想要成为热闹吧?”

  “你!”

  “呵。”

  “行了行了,别为着这个争吵了,我们不是已经定好了吗?今年的《西山宴》,只作一个观者?”

  “怕就怕,我们自己情愿只做一个观者,旁人不愿意答应呢。”

  “嗯?你这话......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句话伴随着学舍各处的杂音落在孟彰耳里的时候,孟彰明显察觉到一道目光也从那边厢投了过来。

  紧接着,便是一道又一道的目光追逐而来。

  “这......跟我们阿彰有什么关系吗?”

  “莫不是,有人打上了阿彰的主意?”

  “......不能吧,真有人这样蠢笨的吗?”

  “就是,真要有人这样犯蠢,怕是无论如何都入不得各位先生的眼吧?更遑论,是要让各位先生......”将代表太学参加《西山宴》的名额交给他了。

  孟彰只做不知,仍自拿着毫笔,在面前的书纸上快速留下一行行笔迹。

  “不是故意的,应是巧合。”

  “哦?这么说来,还真的是有事情发生了?”

  “就在今日晨早时候,学府里的两位郎君在惜字亭那边对上了......”

  “嗯?晨早时候,对上了?果真跟我们阿彰有关?你先前又说不是故意的,只是巧合,莫不是?”

  “对,那一场对峙虽然没闹起来,但开头时候却是被我们阿彰给撞见了。”

  “......张戈、钱迹......”

  孟彰仍是没有太过在意,只专心于手里的毫笔、面前的书纸。

  很快,他面前的书纸就出现了一行行清晰、劲虬的字迹。

  写满一页,孟彰便伸出左手,快速将已经写满的书纸挪到侧旁,另给换上一张干净的书纸继续。

  不过是一会儿的工夫,孟彰手边就叠了足有七八页写满字迹的书纸。

  王绅、谢礼、庾筱这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瞥见,心里都有些惊异。

  孟彰这么快就做好规划安排了?

  放下手中的毫笔,孟彰将那些书纸整理妥当,又拿在手上验看过一遍后,终于抬起头去看这些童子学的同窗。

  “基本情况已经拟定下来了,你们要不要看一看?”

  听得孟彰的话,王绅直接就回答道:“看。”

  孟彰往外间瞥了一眼。

  此时正是午间休憩时候,距离下午授讲先生来上课还有些时间。

  “那便一起看。”

  孟彰抬手将那叠书纸拿起,在半空中晃了晃。

  一个个文字从纸张上脱出,悬停在半空中。

  王绅、谢礼、庾筱等童子学的小郎君小女郎们便尽皆抬头望去。

  “童子学與图学习基本安排。”

  看着当头那一行字迹上的“基本安排”,王绅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便先自点头。

  孟彰果真是孟彰,即便他们将主导权给交出去了,孟彰也仍旧还是会注意到他们的不便之处,为他们留出调整的余地。

  带着这一份满意,王绅、谢礼、庾筱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便开始继续往下阅读。

  “鉴于與图学习不过是我等诸多同窗的兴趣,并不是童子学学舍里诸位先生为我等拟定的主要授讲课程,故此,與图学习不能占据太多的时间。”

  “经考量,我以为一旬以内,與图学习所耗用的时间,应当控制在一个时辰以内。”

  一旬应当控制在一个时辰以内?

  王绅、谢礼、庾筱这些童子学的小郎君小女郎们也都快速转动脑筋。

  “一旬一个时辰?”

  “这样的时间......是不是有些太少了?”

  “是啊,要不要再多加一点?”

  “我也觉得,多加一点时间,不是什么难题......”

  诸多小郎君小女郎这般说着,对视得一眼后,又都将目光往后转去,小心地观察着孟彰面上的表情。

  與图学习这件事

  尽管从他们自己来说,他们也确实对與图很有些兴趣,想要更多地了解这片阴世天地的地界,为他们日后做准备,但有一点,他们也一样记得很清楚。

  他们加入孟彰身侧,与他一同学习與图,并不只是为了與图本身。

  他们还想要交好孟彰,想要借着这一轮童子学授讲课程之外的学习,悄无声息地将家族的某些动作传递出,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探查其他家族的动作和根底。

  他们的目的并不完全单纯。

  也所以,这样的时间安排,直接就让他们心下一阵阵嘀咕。

  这样的时间,真的够他们完成家族里发落过来的任务吗?

  是不是需要再延长一些?

  还有,这样的时间安排,是不是孟彰在敲打他们?而这个被他安排拟定的时间,其实就是孟彰忍耐他们、对他们种种小动作视而不见的极限?

  他们如果直接对孟彰提出延长时间要求的话,会不会激怒孟彰?

  孟彰只是含着一点惯常的笑意,站在原地看着这群小郎君小女郎。

  王绅、谢礼、庾筱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踌躇一阵后,似乎也终于拿定了主意。

  “......孟彰。”在经历过一番无形的角力之后,王绅往孟彰这边厢走出一步,叫他道。

  孟彰的目光就停在了王绅身上。

  “一旬一个时辰是不是有点少了?我们对與图是真的很有些兴趣......”王绅的话语似乎有些干涩,“要不然,就延长一点时间?”

  孟彰再一次对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生出点佩服。

  他目光从王绅身上挪开,一一转过其他的各位小郎君小女郎。

  孟彰虽然没有开口,但谢礼、庾筱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却似乎已经听到了孟彰的问题。

  你们也都是这样想的吗?

  没有人躲避孟彰的目光。

  他们的态度,在这一顷刻间已然是表露无遗,绝对不会让人误解。

  在所有人凝望的目光中,孟彰点了点头。

  “那么你们以为,”他重又将笔架上的毫笔捡了起来,令它在砚台上饱蘸墨汁,“一旬该是敲定多长时间合适呢?”

  王绅、谢礼、庾筱、李睦等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暗下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还是由王绅给出了答案。

  “一个半时辰吧。”

  孟彰早前给他们拟定的时间是一个时辰。他绝对有他的理由,他们便是要延长时间,也不能过份。

  多加半个时辰,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个半时辰......”

  孟彰低低重复了一遍,就在王绅、谢礼、庾筱、李睦这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以为他要驳回的时候,他却是很随意地点了点头。

  “行吧,就一个半时辰。”

  “只要你们到时候能够准时抽出时间来就好。”

  嗯?孟彰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绅、谢礼、庾筱、李睦这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不知怎地,竟都生出几分不祥预感来。

  谢礼往孟彰的方向迈出一步:“孟彰,这个时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孟彰摇头:“没有什么问题。就只是......”

  他抬起那饱蘸墨汁的毫笔,找到最开始的那一页纸张,在上面多添了一个字。

  于是那些悬停在半空中的文字上,便也就直接显出了变化。

  “......应当控制在一个半时辰以内。”

  随着这种变化映照入各位小郎君小女郎们的眼帘,孟彰的解释也随着轻风撞入了他们的耳膜。

  “與图学习,是童子学里各位先生的授讲课程之外的安排,也是我们修行之外的安排,更是我们自家长辈教导之外的安排。”

  “我们每一日的时间都是固定的,现下多了一个约莫一个半时辰的與图学习......”

  “这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势必是要从旁的地方分拨过来的。”

  孟彰微微抬起的眼睑,似乎带出了几分乐呵。

  “这段时间,诸位同窗准备从哪里挪出来呢?”

  听着孟彰这话,王绅、谢礼、庾筱、李睦这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的脸色都僵硬了些。

  还能从哪里挪出来?

  童子学里授讲课程上的时间不能动,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的时间也需要保证,修行的时间不能动,家中长辈教导的时间也是不能动。剩下的不就只有

  原本归属于他们自己安排的、让他们放松休憩的时间了吗?

  呵,呵呵,呵呵呵

  原本就不多的休憩时间,这就又得分派出去。

  一众小郎君小女郎默然打量着彼此,心下更是快速地在做算法。

  一旬一个半时辰。

  一旬是十天,十天就是一百二十个时辰。

  从一百二十个时辰里头分拨出一个半时辰来

  不多,不多。

  一点都不多。

  想是这样想的,但这些小郎君小女郎抬眼觑见孟彰面上细微的表情,竟莫名地觉出几分气闷来。

  但不得不说,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确实很是不俗。过不得多时,他们便将自己那被搅动的情绪给稳定下来。

  这有什么的?一百二十个时辰里头也就只分拨出一个半时辰来罢了,委实算不得什么。

  何况,这與图学习的事情,也并不完全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还有家族筹谋布置的事情。

  真要是有什么问题,他们拿着與图学习这面大旗来直接跟家族细说,家族也不是不会给他们做出调整

  时间的压力可不是完全在他们身上的,还有家族在帮忙分担。

  既是如此,他们又怕什么?!

  孟彰将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的表情、心情变化尽数看在眼里,心里也生出了些许感慨。

  也对,前生的学生与今生的小郎君小女郎们,或许有些相似,但到底是不同的。

  比起前生那些被保护得很好的学生们,今生孟彰在童子学里的这些同窗们更多了许多觉悟。

  他们年岁虽小,却也代表了整个家族。也同样......可以在家族那里,为自己、为自己真正亲近的人争取资源与机会。

  他们是小郎君小女郎,却也不是小郎君小女郎。

  孟彰此刻的感慨,王绅、谢礼、庾筱、李睦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或许有些感应,却到底不能理解。

  体贴地不去多做探究,王绅、谢礼、庾筱、李睦等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将心思重又聚敛,继续看着悬停在半空中的字迹。

  “因学舍里诸位同窗一同进行授讲课程以外的與图学习,且能安排给與图学习的时间比较有限,所以为了保证学习的效率,我提议在诸同窗间划分组列。.......”

  划分组列?

  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不说话,只在心下暗自琢磨其中深意。

  “每一个组列的同窗,最好相互补充,好能让我等对與图所载录各地有一个最全面的了解。......”

  这一行文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学舍里所有小郎君小女郎们都明白。

  ‘所以,’不只一个人在暗自嘀咕,‘孟彰这是想着尽量消减他们之间的冲突?’

  按着孟彰这一条的安排,届时每一个组列的小郎君小女郎里,怕是不会有家族扎根在同一个郡城的两个同窗。

  扎根在同一个郡城里的两个家族,因着郡城内中的资源总有一个限数的缘故,时常会发生碰撞。

  碰撞时常会演变成争峙,争峙又会演变成争斗,争斗再演化成厮杀

  到得最后,要么两个家族分出个高低强弱,要么就一直彼此消磨下去。

  孟彰列出这么一条章条,将因家族而多有矛盾的两位乃至几位同窗分拨开来,直接便减少了许多矛盾。

  最明显的,琅琊王氏、陈留谢氏、颖川庾氏。

  他们倒确实是从不同的郡县中走出来的,但如今不都是汇聚到帝都洛阳里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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